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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说:这世间有三苦,撑船打铁磨豆腐。铁匠们日夜在炼炉旁忍受炎热,活着好比入地狱。如今网络时代里,和自己一起吃苦受难的人遂被称为:"老铁",形容关系紧密。打铁作为一种原始的锻造手艺,曾经是许多手艺工匠的谋生行当。如今,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变迁,已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。
所幸,在平昌县澌滩镇的一间铁匠铺内,68岁老铁匠何银远还在执着的诠释着这个古老又有温度的职业。
本期《平昌人的一天》主人公 —— 何银远;1952年生人,50年的铁匠生涯是他最为人熟知又不可磨灭的生命印记。17岁就能独自完成锄头的锻造,20岁认门拜师磨炼技艺,当过队长,做过会计。到头来还是选择了打铁这一门手艺,凭此养活了一大家人,迈过了半个世纪。
70年代,老何就开始走街串巷"打跑铁"。到一处村庄,先挑个村里比较宽敞显眼的位置。卸下打铁的家什,架好木墩铁砧,一人打水和泥,一人盘炉生火,收拾妥当铁匠铺就开张了。老何操起小锤,在铁砧上敲打吆喝几声,就有人拿着需要改造的锄镰犁锹循声而来。老何掌钳,这是技术活,将铁件放入红炉里或是从里面取出,搁在铁砧上指挥徒弟锻打。他的小锤子就是指挥棒,点在什么位置,徒弟就要用大锤打哪里。
直到90年代初,这种方式就慢慢被时代所淘汰了。实际上,改革开放后铁匠行业已经发生了变化。一方面,工厂化的生产让村里人用上了机器生产的农具。另一方面,打铁手工艺比较复杂,而卖出的价格又低廉,因此很多家庭铁铺经营不下去了。但老何依旧背着背篓到处吆喝,只是鲜有人问津了。直到2009年,老何才在澌滩街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了所门面,支起了自己的铁匠铺,他说这是他的梦想...
早9点,我赶到老何的铁匠铺时,老何正将一块烧得火红的毛铁拉出炉灶,往竖起的铁砧上一放,左手捏钳右手砸锤,瞬间火星四溅,一个人的活计硬是有了几分热火朝天的既视感,叮叮当当的击打声回荡在街头巷尾。像是把记忆里的某些碎片重组,让人思绪万千,想起那些救命似的下课铃,夕阳下的奔跑,还有大风车动画的日子。
老何见我到只是抬头干笑两声,又自顾忙着手上的活儿。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讷口少言的老人:稀疏的头发由于长期出汗贴在头上,竟鲜有花白;慈眉善目的容貌加上一身再朴素不过的装束令人很是亲切;被铁屑烫得满是破洞的油布围裙包裹着略显羸弱的身材;这,就是中国典型的基层中农形象。
在澌滩街上小有名气的老何,自己铁匠铺内也是十分简陋,打铁的工位上只有一个铁砧、一个用来给炉膛填煤透灰的铁铲、夹生铁的夹子、几柄大大小小的铁锤、一个用来淬火的水桶,以及无数零零散散的毛铁。突然发现铺子里没有电灯还感到奇怪,转念一想,太白秋浦歌有云:炉火烧天地,红星乱紫烟。这铁匠灶炉里的火似乎日夜不息地烧着,映着整间屋子亮堂堂的,自然不需要电灯,若是有灯的话,反倒觉得很奇怪。
老何一边敲打一边和我聊着:"我从小就喜欢打铁这个工作,17岁就自己摸索着打锄头了,原来还当过我们生产队的队长,但是干了几年觉得没啥意思,还是打铁踏实"。他心灵手巧,二十来岁就独当一面,没有他做不了的铁艺活。铁匠从事的是高强度的重体力劳动,一般体力较弱,体质较差的人就入不了门。我想老何年轻时体格一定很棒。毕竟现在快七十的人,手握八斤大锤,挥舞一天也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下来。
一面墙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电话号码,老何解释说现在打铁的人越来越少了,没有那么多活儿接,只能每个赶场天才来一次铁铺。这都是些熟客的电话,来人把需求告知于他,老何按要求锻造好每一件铁具,活儿好了就通知人家来取。如果客人不满意,自己不仅要给人赔不是还要倒贴生铁锻造好了再给人家。我不忿道这么难伺候就不做了呀,老何只是笑笑说:"我只喜欢打铁,不打铁我能干啥子?"
人们常说"铁匠冒股烟,木匠忙半天",意思就是铁匠来钱快。老何听到这话摆了摆手:"挣啥钱哦,铁匠历来就是费力不讨好,从来就没穿过干净衣服,以前旧社会的时候别个都说铁匠只是下等人,手上是黑的骨头里也是黑的,鬼见了都怕。只是现在社会好了,我身体也还打得动,一个人没事就接点活路打点小家什,大的肯定是莫法了..."。据老何自己说他一天只能打几个锅铲,就算卖5块钱一个,两个也只卖10块钱,除了成本,利润可能有4到5块钱吧。但好在打铁一直是自己的爱好,哪怕挣一块钱那也是好事儿。
每次来取货的客人都会劝老何:“何老师你这把年纪了本来就该回去享福啦,但话又说转来,你歇了手,可没有人做这样的好活了"。
老何很高兴,一抹红晕慢慢浸上瘦骨嶙峋的脸颊。他总会请来人品一锅老旱烟、或是喝一壶酽茶,微眯着眼睛,一丝微光从黝黑的铺子里投向外面的世界,思绪如惊蛰过后的虫子纷纷起飞,飞向他的过去和他一眼到头的未来。
他说他没有什么可担忧的,生活的残酷和艰辛已经一一跨过,现在终于迈上了一条舒服平坦的大道。他膝下2个儿子都已安居乐业,6个孙子最大的已经成家,最小的也开始上学了。自己和老伴还有些农产,铁铺里还能挣点烟酒钱,这就足够了。每想于此,都宛如痛饮一杯陈年烈酒,将所有的颓唐和怯懦一扫而光。
我问老何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,这个手艺失传了怎么办?对于这点,老何貌似很能理解,毕竟社会在发展。只是打了一辈子铁,老何很不愿丢掉这个手艺。一双灵巧的双手,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机器大生产所复制,科技越发达,手工艺术则越稀贵,这是真理。只是老何不清楚为什么现在打铁都要看时代的火色了...
快到下午了,老何才完成他今天的活计,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了。家住在农村,虽离街道不远但上了年纪走路终究还是太辛苦。他驾驶电动三轮的样子很是熟练,临近家时,路边的每只小狗都欢快的朝他摇着尾巴...
老何一到家随便洗了把脸就要带我到处转转,家里种了数不尽的花花草草,屋前的几颗银杏和桂花树都密密匝匝的像极了这人丁兴旺的一家子。老何夫人一直笑骂道:到处都是渣渣草草的,你让别个拍啥子嘛。老何说:"你不懂,人家记者来就是要看看我们农民的生活,再者说我们这青山绿水的城里人还不一定见过哦。"
老何一直夸他的老伴持家可是一把好手,平日里自己上街去打铁,屋里屋外的鸡毛蒜皮全是她一手操持起来的。去年闹猪瘟一家人没怎么吃过肉,今年索性喂了三头猪,准备杀两头多做点腊肉啥的,让孩子们带出去吃。鸡鸭鱼的养殖也没有落下,十几只鸡鸭每天早上都乖乖地出去放风,晚上又自觉地回笼等候吮吸明早的每一颗露水。
午饭后,老两口分工明确各司其职,老何拉着我去喂鱼,大妈一个人在鱼塘旁边的茶园里采新茶。说实话,眼前这一幕令我有些目眩神晕,这不就是我们我们心心念念的诗与远方吗?老何说:"我现在是五世同堂、老有所依、活有所乐,老天爷给再多我也不要了..."
九万里悟道,终归诗酒田园。你有没有开始羡慕老铁匠的生活了?
打铁匠诉说了几个朝代的文明象征,从青铜器的精美到现代化的简约,无不散发着独我的魅力,而每一件简单随性的铁制品无不诠释着广大劳动人民的勤劳与智慧,演绎着一个个精美绝伦的故事。我们惟愿像老何这样满怀人文情怀的工匠精神能永远发扬光大,也祝愿何银远老人一家健康幸福,平安喜乐!
写在最后:如果你也有故事,却无人可说,请联系我。一个能拍照会记录的树洞,期待你的故事,也感谢你,愿与我分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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